春节对于老百姓来说，怕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了，万家团圆，候鸟迁徙，孩子归家，探望老人，吃喝玩乐，都在这一个节日实现。

陈朵儿去年就没有回家看她妈，眼见一年住几回医院，身体也越来越差，还能再看几回呢？

她提前和陈花儿联系过了，今年狗娃难得没有打工，也回来了，她也打算初二回娘家。

陈涛也提前问过了，如果她们姐俩初二回来，他们就初三回白永强那里。

这是风俗，初二出嫁闺女回娘家，白燕燕是人家弟妹还是人家嫂子，自是初二不能离家。

陈朵儿定下了行程，她跟周文斌商量，他还是老样子，“我不回去，我回去干啥？你，我管不着，你不要干啥都拉着我行吗？”

陈朵儿说：“我们两个结婚头一年，你不跟我回去看看我妈和我弟弟，这说得过去吗？”

周文斌说：“那有啥说不过去的？谁让你告诉别人你又结婚了？也不是头一次，有啥可说的啊！”

陈朵儿问他：“你啥意思啊？跟我结婚你后悔了啊？”

周文斌一身慵懒地瘫在沙发上说：“那是你说的，我可没说过，哎呀，你别烦我了，你爱回不回，别拉着我啊？”

陈朵儿不依：“不行，别的时候我可以依你，但是初二你必须跟我回去，不然，我自己回去别人又要说我闲话。”

周文斌说：“随你便吧！”

这句话，陈朵儿理解成了他妥协了，他同意了。

她打电话给珍珍，说过年要回去看姥姥，问珍珍有没有钱，先给她拿两千，她买点东西。

过年了，珍珍心里过意不去，给她妈转了五千块钱。

陈朵儿给周文斌转了三千块钱，让他买回家的礼品，她妈，她弟弟，弟媳还有侄子。

周文斌收了钱，什么都没说，过年没有车，她打算大年二十八回去。

东西都收拾好了，她问周文斌，“让你买的东西，你打算啥时候去买？”

周文斌说：“一会儿吧！我一会儿去买。”

周文斌出去了，出去了再没有回来，电话没人接，再打关机了。

陈朵儿在家里等了一天一夜，也没有等到人，她着急地怕他出事儿，也怕回去的班车再没有了。

大年二十九上午，陈朵儿敲开了乔姨的门，乔姨鼻孔朝天，双手抱胸，“吆，干啥啊？”

陈朵儿说：“文斌在不在你这儿？”

乔姨说：“多稀罕啊，你的男人咋会跑我这儿？没有！”

陈朵儿不再说话，转身下楼，终不是那狠心的人，乔姨说：“很久没来了，我听说文心小区新开了一家，你去哪里看看吧。”

陈朵儿连头都没有回，她下楼直接去了文心小区，那是棚改新小区，很干净，绿化也很好。

房子很便宜，要不是她把手里的钱霍撒光了，她也买得起。

进小区往里走，架起的管道上画着箭头，上面用红笔写着棋牌室，现在，都如此的明目张胆了吗？

她顺着箭头往里走，在三号楼，一楼的西户门上挂着棋牌室的牌子。

陈朵儿毫不犹豫地敲开了门，屋子里烟雾缭绕，很温暖，才是上午，已经有两桌子人坐着开打了，不知道是午夜场还是上午场。

门口有一个吧台，坐着一个女人问她：“打牌啊？”

陈朵儿说：“我来找周文彬的，我是他老婆。”

女人坐着没动，甚至连头都没扭，面无表情地喊：“老周，你老婆来了。”

没有回应，女人说：“厕所边上那个屋。”

陈朵儿往里走，地上都是烟头还有瓜子壳，她站在门口听见屋里磕麻将的声音，推开门，屋子里已经很亮了，麻将机上的那盏灯还亮着。

周文斌嘴里叼着烟，眼睛红红的正在摆手中的麻将。

陈朵儿喊：“周文斌，你昨天到现在都在这儿打牌啊？你不知道我们昨天回老家吗？”

周文斌不耐烦地把嘴里的香烟拿出来说：“哎呀，我都说了让你自己回去，你别烦我。”

陈朵儿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，她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幼稚，“你应了跟我一起回去的，都玩了一天一夜了，别打了，下午没车了。”

周文斌不理她，手里抠起一张牌，正沉醉地盲摸，自抠就看这一张了，他脸上漫出微笑，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出来，陈朵儿一步上前，把他怀里的牌一把推了出去，“你现在站起来，下午就没车回去了。”

周文斌脸上的笑消失了，他一个胳膊肘挥了出去，“你她妈是不是有病？”

周文斌站起来，上手推了陈朵儿一把，瘦弱的她往后倒去，窗台上突出的一节水泥台顶上了她的后腰，她只觉得一阵疼痛，随即歪了过去。

旁边坐着的一个男人挪了一下凳子，迅速伸出一条腿，陈朵儿倒在了他的脚上。

同桌的另外一个男人说：“别，跟女人逞什么威风啊？这也差不多该起来了，快，扶起来回家吧，夫妻别为这点事闹僵了，啊？”

周文斌把手里剩下的几张纸牌扔在桌子上说：“这把不算，上一把先欠着。”

他走出了门，连看都没有看陈朵儿一眼。

垫脚的那个男人把陈朵儿扶起来说：“回去吧，跟男人置啥气啊？”

陈朵儿拂开他的手，扶着后腰走了出去。

她到家的时候，周文斌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睛，她站在床边说：“走吧，车上再睡。”

周文斌说：“要我跟你说多少次，我不回去，我恶心走这种关系的亲戚，没意思，烦得很。”

陈朵儿说：“你真不回去？”

“真不回去。”

陈朵儿是真有点儿伤心了，“不回去就把买年货的钱转给我，我自己回去。”

长久的沉默之后，周文斌说：“没钱了。”

陈朵儿简直不敢相信，她说：“为啥呀？我给你的钱呢？”

周文斌睁开眼，把身子往上挪了挪，无所谓地看着陈朵儿说：“输了！”

陈朵儿大声说：“输了？一晚上全输了？你打多大的都输了？”

周文斌说：“还欠了一千多，你手里要是有，就给我还了，以后不玩了。”

陈朵儿彻底爆发了，“还欠了一千多，你知道那钱是哪里来的吗？那是我拿脸跐来的，我脸都不要了，借了那些钱，你一晚上都输了，你咋这样啊？你不挣钱，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吗？”

周文斌从被窝里出来，坐在床边说：“你现在是啥意思？不是你说你有吃的就不会亏我吗？珍珍给你转五千，你给我三千买年货，那还有两千，你给我还一千的账，还有一千，不耽误你回去啊！你喊啥？”

陈朵儿说：“周文斌，你还是人吗，你咋能这样呢？”

周文斌笑着说：“我就是这样啊，我一直是这样，还不还？不还我找人还。”

陈朵儿崩溃地说：“我真是瞎了眼了，你还是男人吗你？”

周文斌戏谑地笑着说：“我是不是男人，你不是最清楚吗？三千块钱你就心疼成这样啊？你出去嫖，不给钱人家也不愿意啊！”

陈朵儿疯了一样扑过去，“周文斌，你不是个男人你，你把我的钱拿回来，拿回来。”

周文斌攥住她的手，一把把她甩到一边说：“别疯了，困死了，我不想给你吵架。”

她撕扯他，周文斌一把把她推在床上，陈朵儿的哭声响了起来，“这日子没法过了，周文斌你打死我，你干脆打死我吧，打死我就安生了。”

还真是这样，周文斌一耳光扇在陈朵儿的脸上，瞬间整个屋子都安静了。

安静之后是彻底的爆发，陈朵儿像个泼妇一样，爬起来去扑周文斌。

打架这种事，一旦动手就是开始，一旦开始，就不好结束。

有人说，打人是会上瘾的，极致愤怒，冲动后，不计后果的躁动，越打越来劲儿。

当一切尘埃落定，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，也不是彻底安静了，陈朵儿低声的呻吟和哭泣。

周文斌右手微抖，他是打了陈朵儿吗？当发现一切都已成定局的时候，他后悔了，他真的后悔了。

他撩开她脸上的头发，看着她脸上的红指印，他把手放在了她的脸上。

陈朵儿轻声哭着，她已经没有力气了，还是打开了他的手。

周文斌说：“我一天一夜没睡了，脑子有点不清醒，姐，你别生气，别生气啊！我以后不会了。”

陈朵儿把脸埋进被子里，她不想说话，也不想理他。

周文斌自知理亏，一直跟她道歉，“姐，对不起，你别哭了，我跟你回家还不成吗？别哭了啊，都是我的错，我也是想着回家没钱，你没有面子吗？想着去赚一笔，多带点钱，你也有面子，我也不丢人，姐，你别哭了，要不你打我一顿吧！”

陈朵儿还趴在床上，周文斌说：“你到底要咋样儿才能消气？你不起来我走了啊？”

陈朵儿不哭了，她自己爬起来，出去倒水洗了一把脸，脸上火辣辣地疼，右边红红的几个指印，腰上更疼了。

已经中午了，她默默地收拾东西，也不跟周文斌说话，他换了一件衣服，跟在陈朵儿身后出了门。

坐了一个回头面的到高速口，等了半天也没有车子过来，去别的地方的车经过，告诉她们，好多车都不跑了，明天就三十了，今天都是跑半天了。

陈朵儿内心着急，周文斌云淡风轻，一盒烟都快要抽光了。

陈朵儿打电话给珍珍，“我和你周叔要回老家，没车了，我们在高速口呢。”

珍珍说：“你给我说这个干啥？你不是不知道今天不好坐车，还不早点回去，你也不上班，非得赶到最后一刻吗？”

陈朵儿讨好着说：“妈不是有点事儿耽误了吗，要过年了，你不回去看看你爸爸吗？”

珍珍犹豫了一会儿说：“在哪高速口？好，我知道了，等着吧！”

珍珍开车过来的，她本来打算的是明天回去，已经跟白永强说好了。

珍珍一眼就看出陈朵儿的脸上不对，坐上车，陈朵儿把围巾解下来，羽绒服脱下来，用手把头发拢起来。

珍珍在后视镜看着她红红的脸和有淤痕的脖子，不动声色地问：“妈，你的脸咋啦，那么红？”

陈朵儿一愣说：“太冷了，风太大刮的了。”

周文斌异常沉默，沉默得有点反常，他上车后一直在睡觉。

他们到家时天已经黑了，珍珍把她们两个放在姥姥家，直接开车回白永强那里了，她跟姥姥不亲，还不如回自己家。

白永强一个人坐在炉子边，抱着白耳朵在看新闻，珍珍拨动大门绊子栓的时候，白耳朵已经听见了，“汪汪汪”地叫个不停。

珍珍一边驱赶它一边往里走，白永强问：“谁啊？”

珍珍说：“爸，是我。”

白永强赶紧喊：“白耳朵，快回来，别叫了，别叫了，自家人回来了！”

待续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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